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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電影”送行者“(Departures)不是我可以用筆墨形容的,要是可以憑筆墨形容的話,我這篇文章也失去意義了。這部電影太豐富了,而我只是抽取其中的一個面向。我深怕誤導你,所以先要聲明不要以為就只有這一點東西。而且我極力推薦,如果你還沒有看過的話。

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年輕夫婦,男的原來是平庸的大提琴師,勉強在東京的一個交響樂團任職。因為樂團解散,他就失業了,而技藝平平,也就放棄了音樂生涯,兩夫妻回到男的故鄉展開新生活。男的因誤會報紙廣告的意思,找上一家專為死人化妝的店謀職,大概是難得有人上門,老板就馬上顧用他,且預發工資,讓他無法推托,就這樣開始所謂“禮儀師“的工作,從跟著老板見習,漸漸可一獨挑大樑。給死人化妝,是多麼不體面的工作,他連太太也瞞著。最後瞞不住了,太太實在受不了,就暫時離開他了。他的老鄰居也都不諒解他從事這份工作。

可是他自己,他太太,和原來不諒解他的人,都隨著故事的發展因著這個化妝的過程受到感動,不但不再怪他,反而各自這樣的經歷都為他們洗滌了心靈。我真的不會形容,最好你能自己看。日本的習俗很有意思。死去的人是擺在家中,化妝師是登門造訪,在所有家屬面前完成這個化妝的儀式。家屬則都席地而坐觀看全部過程。電影的唯美處理手法越發讓整個過程的每一個細節,從巧妙又有尊嚴的褪去衣服,擦拭身體,按摩肢體,到臉部的細節處理,那種對死者身體的尊重,那種細膩溫柔,讓每一個家屬的心得到安慰,令人由衷的相信,自己若是在觀看的家屬,也會有同樣的反應。

這個電影很成功的展現,在一個靈魂已經離開的軀體上的儀式,可以把所有人的靈魂都帶進一個和死者親密的境界,同得安慰。同樣這樣的以肉身為媒介觸動靈魂深處的主題還有幾處。例如,主角和自幼就離棄家庭的父親之間,就由兩顆石頭做為聯繫。小時候在河邊,父要和他玩一個遊戲,就是各自撿一顆石頭代表自己想到對方時的心情來交換。他就撿了一顆很光滑的白色小石頭,而父親的是一塊粗糙的大石頭。主角成長過程中父親音訊全無,一直很不諒解,直到最後接到父親的死訊,還是在老婆和同事的鼓勵下才去料理後事。他為自己的父親化妝時才發現父親手中正握著那顆小白石頭。十足的催淚彈情節。另有一處,是在還是菜鳥的主角和老板接了一個活,去處理被發現死在家中有好一段時間的獨居老婦人。過程可想而知。下班後主角去澡堂拼命洗刷身上的屍臭,回到家中,緊緊地抱住不明究裡的妻子,死命地一頭栽在在妻子胸前磨蹭,恨不得鑽進妻子肚子裡才感到安慰。可見導演有意識地刻畫感官和靈性的微妙關係,很有說服力。

身在美國,雖沒有這樣的習俗,我卻有感同身受的經歷。送走Candy的過程中,Candy交待告別式時不要瞻仰遺容,而只要家人(我,兒子,和一位摯友)來見她最後一面。殯儀館的服務又是定型化的,不是你要去看就看得到她。我只好選擇一個“檢驗遺體”的服務,好見她最後一面。想到電影上把屍體從冰櫃裡抽出來的情景,心裡很是不舒服,即便陪伴我的牧師安慰說這些有形的儀式都沒有意義,不必在意。畢竟她已經在天上了。結果出乎我所料,雖說是“檢驗遺體”,殯儀館人員知道我們的用意,其實還是把Candy安放在和告別式同一個莊嚴的禮堂,用厚厚的優美地墜下的毯子蓋好,端端正正地躺在那裡,臉上表情是如同熟睡般地安詳,顯然有處理過。Candy天生麗質,從來不化妝,所以眼前的她除了比較消瘦外,正是她完美的樣子。我親親她的嘴唇,撫摸她的手,相信她會一如往常地感受到我的溫暖的。我真的非常非常地感激殯儀館人員的體貼,讓這最後一面劃下完美的句點,成為我美好的回憶。

因此,我開始檢視自己的信仰。我再也不敢輕看一切有形的事物,和一切感官經驗的神聖的一面。在信仰生活上,很明顯的人要經歷神同在的實際,很依賴聽覺,視覺,嗅覺,觸覺,甚至味覺的接觸。這些都拿掉,人就會感到空洞。當然,人可以憑記憶重溫所儲存的感官經驗,但至少要先有感官經驗在記憶裡。感官經驗不僅是靜態的。儀式就是最好的動態的例子。這是為什麼神為以色列人設計會幕,和所有的禮儀,物件,而不是單單刻在石板上的誡命。這些神所創立的典章制度和物件,雖說是像徵性的,但是所營造的經驗卻是不折不扣的實際。這是為什麼人的身體的神聖性絕對不能被抹殺。沒有身體,人就失去了與其他受造物的關係,甚至失去了與自己的關係,何況是與神的關係!

今天的基督教,典章儀節在那裡?感官經驗在那裡?從各色的音樂事工,敬拜的氣氛營造的趨勢等可以看得出來信徒這方面自然的需要。很可惜,神所親自設立的教會,和最核心的聖餐禮儀,卻被擺在一邊,成為不得不行,卻又流於形式的點綴。反而充斥的是一些人所創造出來的東西,來填補這個空缺。

這是為什麼我這麼看重天主教的彌撒。彌撒忠實底保存了教會的實際--神的道和耶穌的身體。教堂的設計也是啟示錄所描述的天堂的再現,而整個儀式把神的話,人的回應(禱告),和基督的身體(聖餐)完美的結合,配合聽覺,嗅覺,視覺的經驗,很自然的把人帶到神的同在裡。或許有人說有很多是後來加的,也是人的設計。但就像啟示錄中新耶路撒冷流出的生命之河,之所以有生命,是因為有源頭又同時連繫到現今,這些儀式從初代教會最早的教會寫實記載“遵守使徒的教訓,彼此交接,擘餅,祈禱“(使徒行傳)就由神設立,經由教會傳統和使徒繼承的延續,一脈相承,至今或有諸多因時因地制宜之處,卻精神完全保留。

彌撒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,說明什麼叫做普世教會。基督教徒都知道,教會是“一個“身體,而教會這個身體要合一。說真的,除了天主教透過彌撒和其他聖事,讓全世界的天主教徒有共同的等屬靈經驗外,還有什麽堪稱是教會合一的實際呢?所以普世教會要離開彌撒,就完完全全地抽象化了。在上海的猶太人紀念館碰到一群火熱的基督徒,在紀念館中的猶太會堂一會唱唱跳跳,一會兒熱情禱告,遇上一位猶太人訪客,那簡直就興奮極了。他們也熱情地和我攀談,知道我是基督徒後高興的不得了。其中有一位說:”雖然我們不認識,但我們靈裡是通的。“我真的很仰慕這羣大陸基督徒的愛主的火熱,也感謝他們對我的熱情。可是我很努力的想從他們這句話裡擠出一點意義來,卻徒勞無功。我們除了稱為基督徒,捧著同一本聖經,還有什麼不用說就知道的相通之處呢?聖經嗎?靠不住。教義(對聖經的解釋)的分歧已經大到沒有任何共通之處。聖靈嗎?問題是聖靈是真理的靈。如果真理的認識都不一樣,同感一靈不也是空話嗎?

無怪乎現今基督徒的屬靈經歷就越來越走向個人化,私密化。倒不是個人的靈修有什麼不妥,而是要看這個靈修過程是把個人帶向與教會的合一,還是始終封閉在“關鎖的園中“和耶穌一對一。看到一些姐妹的分享,以雅歌中的關係來默想與耶穌的關係,說真的,感覺怪怪的。羔羊的新婦是整個教會,而不是個人。如果我以雅歌來默想耶穌和教會的關係,我會受到感動而更加在弟兄姐妹身上尋求基督。如果我以雅歌來默想我個人與耶穌的關係,如果我會受到感動的話,可能眼目就更往裡面去。我頂多是樂於告訴好朋友我這樣的關係,就好像告訴好朋友我戀愛了。然而我的朋又並不能和我分享這個關係。當我朋有高興的祝賀我時,我知道這不代表我跟他們在基督裡有任何相交,就好像我們不能分享同一個愛人一樣。這樣的互相祝賀聲中,我們似乎看到了--其實沒有--合一。我相信這樣的個人化,私密化的屬靈經歷有很大的吸引力,否則不會這麼熱門。其實會有這樣的追求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。這表示對信仰的實際的渴望,而相信神紀念這樣的渴望。但神所看重的,祂的拯救計劃所要完成的最終的的合一和同在,總是圍繞在普世教會,甚至是更大的集合,例如全人類,甚至全宇宙。其分別不可不察。(參考經文:太28:19~20; 林前3:21~23; 弗1:10)

走出來吧!全宇宙,整個歷史都是我們的,而那裡才有耶穌。

(寫於2011年3月11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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